Ashly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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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y:ashly hhy:ashly 我就想看看我的简介能被清理多少次

阿卡姆戏剧社

03

他从高台床上下来,腿撞在铁制楼梯上,疼痛在给予他警示,而淤青也在嘲讽着他行为的荒谬。他做出了第一步的行动,而他已经预谋好了第二步,他会从桌子上拿起一根细长的红铁丝,接着他会登上他数过的,从宿舍到天台的36级台阶,最后撬开那扇漆着暗淡的绿油漆,刷着紫色油彩的大门,闯进那片属于戏剧社陌生的领域,走到一片墙面投下的阴影里,那里有一个矮小的垃圾篓,他要把Bruce教授给他的剧本拿出来。

“你也打算加入了吗?”稻草人低低地冷笑,“欢迎你的加入,在这所疯人剧院里,绝不会少了你的位置。”乌鸦扑着翅膀切进暗沉的夜色里,冷风吹进他的耳朵,他打了个冷颤。

“我……不,我只是,我只是把教授的号码拿出来。”他找了个借口,“为了我的逻辑课的高分。”稻草人没再看他,转向光秃秃的走廊墙壁,脸部贴在墙上,扯出两声寂寥的尖笑,也许他一开始就没在和他说话。

他确实打算加入了。问号是他的特质。一个好奇的,不满足的,指向明确的符号,它代表着一个未完的时空,一个不解的迷题,还有一个不断挑战的欲望。它是等待着旅人的斯芬克斯,它是古埃及人流传的解谜游戏,它是从时间开始到时间结束永不停止地追寻。它是动机,也是驱动力,是发动机里的油,也是轮胎里转动的齿轮。它驱动着他靠近真相。

吸引着他的是什么呢?他沦陷在问题的泥沼里,是进入戏剧社的学生疯魔的原因吗?就正如探险家一次次迈向有去无回的山峰,还是那几张他还未来得及看的剧本,它们带着未知与神秘的毒药,缓慢地刺激一个人的意志,直到屈服,亦或是学长所添加的阻力,荆棘丛生的困难比起一条闪亮的平路更具有价值,再或者没有那么复杂,他只不过是被教授的魅力所吸引。最后一个是听起来最不合理的,但似乎又是直接近真相的一个。因为它最简洁,真相总是可以排除外界的虚光,直白又残忍地概括出来的,真相是极简艺术。

他顺着台阶曲折向上,天空没有完全垂入黑暗,一点一点的,晦暗不明的微光,但这不透明的灰色比纯黑更让人恐惧,在高楼上可以眺望到学院边缘的哥谭海,他可以听见风暴将海水拍上礁石的吼声,仿佛可以看见绿色的苔藓在岩壁上沉沉浮浮。糟糕的一切。仿佛有个危机正在接近他,摧毁他。

也许他不会疯狂,他安慰自己,他不具备疯狂的条件,他只是个轻微的猜谜爱好者,门萨也能满足他的需求,但又或许……在他不会承认的某处,他本能地向往着疯狂。

他读过福柯,福柯说“人与疯癫的争执是一种戏剧性辩论,其中人所面对的是这个世界的各种神秘力量;疯癫体验被各种意象笼罩着:人类的原始堕落和上帝的意志,兽性及其各种变形,以及知识中的一切神奇秘密。"他后悔他读福柯了,福柯害了他,快把他害死了。

他踏上最后一层阶梯的时候,整点的晚钟敲响,回荡在哥特式学院的上空,尖顶上的十字架刺入他的视线,彩色玻璃在月光下闪着阴邪的异光。他用铁丝撬开了锁,这个是极富仪式感的瞬间。他踏入天台的地砖,地砖缝里渗出邪恶的影子,他看见了Bruce教授。

他必须承认这个场景是趋近于美的,稀疏的碎星,无光的残月,游移的薄云,夜空甚至浮起一层暗沉的灰油脂,让这场景被诗化,布鲁斯教授站在楼顶,他的黑发垂进污血泼过的夜色,他的蓝眼像是要在夜中闪亮,真的很美,恶之华绚烂绽放的瞬间,梵高的麦田与乌鸦狂放哀嚎的时刻,爱伦坡的黑猫跳上墙面揭开隐藏的一整个罪恶的片刻,这些极具心灵震撼力的场景,那些潜藏着变态的,垂死的,悲伤的景象也可以被概括为美。美也可以是背叛道德的,完全堕落的,接近疯狂的事物。

他被美诱惑了。他们都被美诱惑了,不正当的美把他们全部变成疯子。可悲的,颤抖的,祈祷的,不得救赎的疯子。他看着教授,教授了然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。就好像预料到了一切,预料到了他的丢弃,预料到了他的挣扎,预料到了他的反抗无能,就好像他早就胸有成竹,Bruce从一开始就知道在哪里等他,怎样找到他。教授,Bruce教授,他多么傲慢啊,然而他仍旧傻傻地踏进陷阱,输给了傲慢。他为自己为羞耻,羞耻感撑着他的心,他目光黏上地面,不再抬头。

“你也是来取走的剧本的。”教授缓慢地抬起手,放在他的肩上,他将头埋得更低,“不,我……我……”

他试图狡辩,自我辩护,然而他的本性确实诚实的,诚实是种不利于此刻的美德,使得他无话可辩,被捉住的羞愧感烧着,鲜艳的光泽环成一个火圈,他被钉在耻辱柱上,“不是的。”他干巴巴地,无话可说地辩解,恨不得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地里。

“听我说,爱迪。”Bruce教授叫他爱迪,这样的用词是不能随便用的, 太亲切了。“看看它吧。它是属于你的疯魔,也是属于你的救赎。”教授鹅描述极其诱人,仿佛一团充满翳影的光焰,骇丽的疯狂倒影在影子里,他摇头,但他认为他无法拒绝了,不,他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取剧本而来的,从一开始他就是条蠢鱼,他已经咬钩了,剩余的垂死挣扎只会让钩子扎破鱼鳃,鲜血横流。

Bruce教授弯下腰与他平视,他看见了教授的眼睛,他畏惧对视,这会让他受到蛊惑,美杜莎的眼睛拥有石化的功能,教授的眼睛流淌着鲜脆的波纹,那是个点头的法术,时间被拉扯成一条条凝滞的血丝,他以为自己挣扎了半个世纪,而其实只有短暂的,不值一提的一秒。

“接手吧,爱迪,因为这是属于你的独一无二的角色。你是唯一的能饰演的人。我需要你。”需要,这又是另一个致命的花招,是把无战不胜的锤子,敲碎了他的并不坚实的拒绝,碎掉的玻璃渣可以让他痛几秒钟,然而那些疼痛很快就被转化成被满足的虚荣心。教授需要我啊。他感到被尊重,他像是个被投入了足够的凝视的客体,忽然就闪闪发光了。

教授把剧本强塞给他,他伸手接住剧本,并为之前的拒绝而道歉。剧本淌着冷汗,冷汗黏在他的手上,黏性很大,他撕不开了。

不管他的行为是否是正确的,但是一个选择已经决定性地结束了。弗洛伊德提出了死亡本能,一种要摧毁秩序、回到前生命状态的冲动,他的死亡本能在作祟,要他结束现在的平静,这份温柔的安宁,朝着危险的表演走过去。

Bruce教授是胜利者,赢家,这里应该建一个雕像留作纪念。为了他的大获全胜。

而他却是惨败的,他和教授的权利是不对等的,他恍然认为这所学校不是学校,是所严丝合缝的监狱,不透光也不透声,戏剧社更是监狱中的监狱,它是疯人院,是恶里的一个失控的疯癫的符号,他是犯人,教授是警察,他是没有权利反抗的。他想起了裘皮维纳斯,看着教授,仿佛教授的身上穿着那层权利象征的裘皮。

04

他独自回去,踏着柔软的阶梯,像是踩在一个又一个波浪上,他没被波浪推回宿舍,倒反被推进了戏剧社的放映厅。他顺从了感觉,然而顺从感觉不一定是自然的解放,心灵的自由,也有可能是一条通往邪恶的通道。但是他太放纵了,他放纵自己的好奇心一次又一次地操纵他的行为,听着古老的训戒,克苏鲁式的不要接近危险的箴言,他停住了脚步,然后果断地背叛了理智。

放映厅没有关门,仿佛猪笼草未逼合的开口,小小的蚊蝇会被它毫不留情地吞没。他走进去,没有看到旧神巨大的章鱼脸,也没有邪恶的召唤仪式,没有异教徒,也没有神秘学的古书。剧院普通地暗着,好像他才是怪人,而戏剧社是个惨遭妖魔化的普通的方形房子。他摸索着开关,打开灯,光晕从头顶洒落,红色的幕帘庄重地垂着,主教的艳红,他把那堆厚重的红布拉到两边,找到小小的,不起眼的放映机,放映机上一丝灰尘都没有,洁净地让人心声惧意。

胶片堆在一起,叠成一座高塔,他抽掉其中一段,整座塔崩毁般地坠落,像是人类永不可建成的巴别塔,他抬起手上的那一卷阅读名字,《疯帽与爱丽丝的乐园》,这是——Javis演的戏!

他慌乱翻阅着,查看更多的名称,《稻草人与他的乌鸦麦田》、《小丑的诞生庆典》、《一只小猫的日记》、《皇帝企鹅》、《硬币的两面》……很多的,多不胜数的戏剧,忽然的伤感袭击了他,他怀疑教授是个老道的骗子,用同样套路的话诱骗学生参演他的戏剧,又觉得教授是一个收藏家,每一部戏都是属于他的藏品,他只是教授收藏的别扭的小玩具,他不是独一无二的,不是被凝视的,他根本不会发光。

他挑选了最下面的,做为基底的,最古老的影片来放映,它是教授的第一部戏——《套中套》,这部影片没有明显指向性。

在一座变形的被压成扁圆形的房子里,一个阿卡姆疗养院的牌子弯成新月的弧度,破败地挂在屋顶的十字架上,十字架像是个得了佝偻病的病人,生着一身让人不舒服的红铁锈。忽然屋顶变成了可笑的玻璃罩子,再后来玻璃都融化了,从外面可以直接地看到里面的情形。疗养院很大,无头的医生挂着一件白大褂,像是一群无意志的僵尸,成群结队地移动,密密麻麻地挤了三层,而病人却很少,只有一位,他是一位穿着蝙蝠套装的疯子,他披着可笑的旧披风,套装上粘着凝固的圆点形血迹,疯子有方形的下巴、幽深的蓝眼。疯子摇晃着铁栏,怒吼声像是野原的雄狮,他张着口,吸血鬼般的牙齿尖尖地排列着。

“疯子。”无头的医生按住蝙蝠人的头,一位踹了他的膝盖强迫他跪下,还有一位反剪住他的手,第四位医生为他打针,他奋力地反抗,愤怒地挥拳,利落地出脚,野蛮地将医生按到地上,朝着空缺的那一片头部凶狠地揍下去,地上流出了凄惨的丝丝血迹,他捏碎了针管,踢翻了架子上的药罐,上百个罐子同时翻落到地上,药水晕在地上晕成一片没有涟漪的湖泊。湖泊里倒影出一片颠倒的影像。

在颠倒的水纹里,无头的医生扭成没有具体形状的妖魔鬼怪,模糊成一滩又一滩的颜色,像是墙上的劣质喷漆涂鸦,色块发出或尖或低的噪音,无法被人理解的语言充斥着灰暗的天空,从天空向下可以看见一座棋盘上的城市,怪异的建筑构成棋子,瞪着流脓的坏眼,摆出一局死局的形状,色块在棋子边缘或是漫无目的地乱撞,又或是秩序地列队发疯,喷溅出色彩各异的标识,恐怖的问号,阴暗的笑脸,扭曲的爱丽丝,骇人的稻草人,还有很多,像是新年夜燃放的烟花,旋转,爆炸,模糊。

从天而降的蝙蝠如同最后一位清醒的骑士,斗篷上粘着希望的星屑,柔软地飘起来,他毫无畏惧地投入那片充满罪恶的都市,扔出他的飞镖,滑出一道清澈的亮光,撕开一道干净的开口,摆成死局的棋盘上展开一个小小的窄门,轻微地变动着局势。他奋力地反抗,愤怒地挥拳,利落地出脚,妖邪的斑块四散又聚拢。他的反抗是孤决的,亦是悲壮的,是盛大的个人史诗,也是痛苦的单人戏剧。

里面的套子是病人的世界,外面的套子是骑士的世界。里面的套子里得病的自以为清醒,清醒的被当做治疗的对象,外面的套子里罪恶在绚丽地绽放,救赎在孤立地支撑。

他为这幕堪称完美的戏剧流泪。莫名的熟悉感刷过他的意识,像一枚石子投入浅溪,动荡的波纹震撼着整条溪流。石子坠下去,在太阳下清晰地反光。

tbc

啊,果然这种一看作者就有病的文风我写的最流畅了。在精神病的路子上渐行渐远2333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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